德令哈最冷的时候有零下三十度，我没有赶上。
有一次西宁往德令哈的航班没了，乘四个小时的火车到德令哈，对于一些进藏的乘客来说，六百公里不算太远，眯一眼就到了。火车缓缓路过的就是地图上的一小点而已。可是真的荒凉，也许是因为冬季的原因，如果你还记得火星救援，大概就是那样子了。
我们常驻在市中心的一个地方，叫海子花园酒店，我们知道德令哈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海子，但这个酒店真的和海子没有一点关系，和花园也没有，它占了一栋高层建筑的两层楼而已。不过离酒店不远的巴音河畔有一座海子纪念馆，一层楼青砖黑瓦倒像是江南故居，也许因为海子是安徽人？总之在西北半工业化的小城显得有点格格不入。
馆内有什么我不知道，听说旅游旺季的时候才开放，也是，现在整个街道能碰到几个人就不错了。可是馆外有个不小的碑林，好几十块，几乎熟悉的海子的诗都刻了，细细看下来又不免觉得年代感太强，那些意向似乎都显得单薄而稚嫩了。可我仍然喜欢这个词：亚洲铜，亚洲铜。
我们愿意把这些意向扩大，才是纪念的基础。
巴音河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结冰，河水呈现出一种宁静的孔雀蓝，不敢相信雪水流过不毛之地却显得如此干净。晚上河边的彩灯会全部亮起，从酒店的窗户往外看，像是炽焰燃烧，整个德令哈市像是靠在山脉边上下的一窝蛋。没有人的不夜城，连广场舞也难见踪迹，太冷了。
有时候吃过晚饭去站里，如果遇到测试得提前白天上去，也就可以看到一路的风景。观测站距离市区只有三十公里，但路况非常差以至需要行近一小时。车像蚂蚁一样在巨大的山脉中移动，阳光照着寸草不生，裸露石土的山脊上，人容易沉默。可是同样阳光又让人觉得很富有。
元宵节的那一天，街上竟多了不少人，全是车辆。司机告诉我们说今天有灯会，附近的人啊都赶过来了，难的热闹。我们当然是赶不上了，穿过车流驶入黑夜里。两三点回来时早已人去城空，路上和广场上的彩灯倒是留了下来。这个时候昏昏沉沉，烤肉店还开着，实在饿了就去里面坐一会儿，但大多时候只想倒在床上了。这时候我真相信马背上也是可以睡着的。
有新过来的同事问我，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，他说在手机上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啥。我指酒店大堂墙壁上的大幅照片，你看这些也是草原，这个季节你想做什么呢。
其实，我一直想到山上看看，他们说山上那些黑点不是灌木，而是树。而山的阴面长了更多的树。这确实让人费解，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探究竟。你们都知道西西弗斯的石头，是吧，有时候时间就是这样，无穷无尽，却又失去了。
我说啊，还有一个地方，叫外星人遗址。当然了，没有外星人，只有遗址。